行业内参（上）丨为什么西方人喜欢收藏钱币？

猫眼 · 发表于 2016-11-28 00:32:00

（本文系10月22日发表于今日头条的签约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其实，我国有着悠久的钱币收藏历史。也许在历史上，钱币收藏也不是什么太普遍的爱好，只是小圈子读书人的偶然兴趣。但仅凭传承千年这一点来说，钱币收藏在我国和在国外的生态本身区别并不大，不同的只是市场规模和规范性。

据不完全统计，2015年美国钱币市场的总量约为50亿美元，这还仅是市场上可追踪的那一部分。钱币圈子里每天都有大量的互换和现金交易，这一部分无从追踪，也很难估算。与许多其他行业相比，美国钱币市场的规模仍可说是微不足道。但与此不相称的是，钱币收藏这门爱好的影响力却颇为令人吃惊。

在美国，几乎每一家书店里都能找到当年的美国钱币红宝书（美国出版的一种钱币目录年刊）以及一堆分门别类的钱币目录。可以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钱币收藏这个爱好。美国甚至会出现专门针对钱币收藏爱好者的犯罪，以至于美国钱币学会每年例行研讨会都要开设议题讨论这类问题，并开课向广大藏家传授自我保护技能。

那么为什么钱币收藏爱好在海外如此受重视？

西方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钱币收藏作为爱好的？

钱币收藏在西方人眼中属于什么层次的爱好？

这是我们这两期《行业内参》要来讨论的问题。

钱币收藏的开端——贵族的爱好

说到西方钱币收藏的历史，许多人喜欢从古代希腊和罗马讲起。然而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我们会关注古代希腊罗马时代的钱币，首先是基于考古学和古典学研究的需要的。从这一点来看，古代希腊罗马人是否收藏钱币本身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看待钱币的态度也对我们进行钱币收藏没有任何指导意义。

考古学与古典学对钱币的研究始于文艺复兴时期，因此我们通常认为西方现代钱币收藏的渊源也起始于这个时代。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些观点（有时甚至是偏见）影响了人们对钱币的审美，这个影响甚至延续至今。

意大利文艺复兴最著名的赞助人美第奇家族是金融贵族，“钱”对于他们来说有着特殊的价值。想要在钱币上体现自己家族独特的背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了美第奇家族研究古代钱币的动力，但并不是直接原因。

当时，已经近乎成熟的钱币学给美第奇这个缺乏宗教和血统优势的家族提供了一些证明自己正统性的借口。他们坚信这些精美的古代钱币绝非用于日常流通，而是庆典的纪念品。钱币一旦与古代祭祀和社交相结合，就不再显得那么庸俗。反过来说，铸行钱币的银行业巨头是否也应该担当一些监管祭祀和秩序的职责呢？

美第奇家族显然从他们对古代钱币的这种理解中找到了一个奇妙的逻辑平衡点。这套理论从某种意义上强调了美第奇家族——作为钱币发行者——反过来先天拥有信仰和秩序守护者的权利，且这个权利的行驶是正当而有史可依的。

美第奇家族对研究古代钱币和铸造精美钱币的热衷引起了其他意大利城邦贵族的注意。那是一个攀比的时代，米兰的斯福尔扎家族以聘用达芬奇为其设计钱币和纪念章作为回应。整个文艺复兴时代的币章艺术竞赛在教皇国加入后达到高潮，并扩散到其他艺术家比较密集的地区。

16世纪末17世纪初是尼德兰的黄金时期。在此之前，尼德兰只是以模仿着邻近国家的形制铸造可以滥竽充数的金币而著称。但到了这个伟大的时代，宣示艺术品味和城邦的光辉被作为钱币设计的重要目标。

在钱币艺术蓬勃发展的时期，收藏应运而生。文艺复兴时代的钱币商人通常只服务于贵族，但中产对钱币收藏的兴趣逐渐显露出来，学者们开始编纂钱币目录，钱币收藏在社交活动中开始扮演一定的作用。

钱币收藏的风靡

艺术和收藏对于人而言，首先是具有相当的功用性的。我们这里所说的功用性自然不是指那些虚无缥缈的“美感”或“欣赏”层面上的问题。艺术可以帮助一个阶级群体发声，并将这个群体与其他社会群体区别开来，尽管这在许多时候看来这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自我认知。总之，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概括艺术品的这类性质的话，我们就权且称其为“阶级资产”吧。

在文艺复兴之后急速发展的欧洲，资产很难成为唯一的阶级身份象征。今天我还是旧贵族，明天就有实业巨头暴发户变得比我还富有；今天我还是旧君主，明天就有改革派通过革命上位。在这种情况下，至少从自我认知的角度来看，所有阶级都需要一种特殊的资产来确保自己的独特性——旧贵族需要维持自己的话语权，新贵族需要不同的声音。

在那个君权神授还有些市场的年代，皇亲国戚与教会暂时可以利用宗教这个传统手段确保自己的话语权。反过来说，宗教成了旧君主阶级的“阶级资产”，利用教权可以向信教的百姓发声，赢得尊重和自我满足感。

然而即便是宗教的话语权也是存在竞争的。欧洲小国的新领主阶级为了挑战旧时代的世袭君主，选择使用“宗教改革”的办法争夺教权和教众的支持。英国、德国、瑞士、东欧的新教运动就是领主阶级争夺教权的结果；而另一方面，我们看到了巴洛克时期教廷为宣教而疯狂地大兴土木搞面子工程。

这种争夺话语权的斗争在小贵族群体和富人阶级中有时更加激烈。谋国者争教权，而这些安于现状的小贵族们则选择争夺艺术和收藏上的话语权，以这种界限来划定自己的圈子和阶级。这其中一部分人就选择了币章收藏作为他们的“阶级资产”。

币章收藏对于划分阶级界限来说是非常有效的办法。一方面，许多精美的纪念章和奖牌只能以赏赐的方式从君主手中获得；另一方面，收藏和展示带有君主肖像或宗教题材的钱币分别是对效忠君主和宗教信仰的宣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获得皇帝格外恩宠的贵族可以少量地铸造一些带有自己头像和家族纹章的精美钱币，以此来彰显自己地位的显赫。

在早年的日耳曼军事贵族之间，币章收藏被作为一项主要的“阶级财富”，上到君主，下到世家望族都有收藏币章的爱好。这个传统在一些北欧贵族中甚至一直延续至今。

到了19世纪，以英国为代表的工业大国中出现了一大批实业中产阶级，他们在财富上很难与传统贵胄相比，但与一般的市民阶层已经有了明显的界限。对于这些人而言，钱币收藏是一项近乎完美的业余爱好。在传统西方学术出现学科细分，特别是自然历史研究与天文、算学分道扬镳之后，钱币学这种分支型实证学术研究的价值逐渐得到认可。

1836年，英国皇家钱币学会成立，当时的宗旨是服务于日渐庞大的以钱币收藏为副业的学者、律师、医生等中产阶级。钱币研究在这一时期达到了一个新高度，收藏者以知识分子和经济实力较强的社会名流为主。

在美国——如今收藏类钱币最大的市场——这项爱好的发展稍微有些不同。如果说欧洲的收藏爱好者对钱币的热爱是出于艺术性原因的，那么美国的早期钱币学家们则是以历史研究为目的的。在19世纪中叶之后，一部分有闲钱的市民阶级开始收藏当时还比较廉价的殖民地铜元。这种收藏爱好很快延伸到了其他廉价的美国铜元与殖民地铸币，并吸引了相当多中产阶级群体的加入。

由于素材有限，美国人对于钱币的研究非常细致，大到年份版别，小到模具区分和铸纹研究，美国人甚至没有放过那些肉眼几不可见的差别。

为了把有限的年份和版别玩到极致，美国人很早就提出了价格与品相、珍惜度挂钩的概念。一个标准化的市场在20世纪初基本成型（一说成型于1890年代，猫眼是以钱币展览会与投资行为的出现为界限划在1920年代）。

与欧洲不同，美国的钱币市场在随后的几十年中开始出现明显的分层。

一小撮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上层阶级喜欢欧洲式的收藏理念，将钱币作为一种研究和怀古。这些人以收藏珍稀钱币为主，有小的社交圈子。

除了这部分藏家之外，另有一群投资者，以市场热卖的现代钱币为主要狩猎对象。这类投资者普遍怀着囤积居奇的心态，以受众广为理论依据对现代钱币进行基本面分析，并以此投资。

在接下来的几年，美国市场很快证明了哪一种收藏态度才是正确的。我们在下一期《行业内参》中会从投资和炒作的角度介绍当代西方钱币市场，希望大家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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