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币缘 （十三）

李小川

设计组在厂里属于特殊工种，最开始由两个老宋（宋津民、宋文元）做设计工作，虽说是设计，但自1955年以来，每年只是负责更换一、二、五分的年号，没有其它的任务，所以这两位还兼职负责开雕刻机等项工作。

1958年，中国人民银行印制局（中国印钞造币总公司前身）为了提高人民币的设计水平，送厂里的设计人员到美院进修，宋文元就被送到中央美院雕塑系，跟随钱绍武先生学习了两年。回厂后，水平大大提高，1970年被派往几内亚援外设计他们的货币。在几内亚完成任务之后，几内亚总统杜尔参加了欢送活动，据宋文元讲，那次活动一直进行了三天三夜，全部是男男女女载歌载舞，不停的，人们中间可以离开睡会觉然后回来继续欢庆。杜尔为了表示对中国设计师的感谢，送给宋文元两个当地名匠雕刻的乌木木雕作品。

回到宾馆后，宋文元感觉这两个木雕真的很重，有好几十斤，想到他到了几内亚后，吃到了当地有许多芒果，使他联想起不久前在国内，毛主席赠送沈阳工人阶级代表芒果的情景，尉凤英等见到毛主席，毛主席送给这些沈阳工人代表芒果，他们带着这些芒果回到沈阳，全市几十万工人从沈阳站跳着忠字舞走了几十公里迎接毛主席赠给工人阶级的礼物。后来又制作了许多腊制的芒果转赠没有机会见到这个芒果的革命群众，在许多单位以能拥有一个腊制芒果为最大荣耀。想到这里，宋文元做出一个决定，将两个木雕丢弃在宾馆，到商场买了几十斤芒果，从遥远的几内亚带回中国，做为他出国回家送给亲朋好友的礼品。后来每次提及此事，都使宋文元悔恨不已，我们也经常提起这个事逗逗宋文元师傅。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厂接到熔化从民间回收的金银任务，其中有大量各类银元，经宋文元提议，从那些回收来的银元中选择一部分做为设计组的“参考资料” ，经厂里同意，宋文元选择了64枚品相好、品类稀有的中外银元做为设计参考样品，用一个小木盒装起来，里面还放有一张表格，上面是谁借用的姓名、借还时间记录等。我到设计组后，宋文元让我来保管这批银元样品。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64枚银元，每枚都做的非常精致，保存的也是非常好，其中有许多是币中珍品，有一枚1625年的，正面图案是一个侧面胖女人，头发蓬松，应该是个什么女王之类吧？还有一些人物为主题的古外币以及一些没见过的中国早期银元，仅孙中山的头像就有七、八种之多，还有许多银币宋文元一个一个给我讲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少的原因，我一直认真保管，可是到了1992年，厂里搞什么QC企业管理活动，将这64枚银元样品全部拿去熔化了！我与车间领导和前来收回这批银元的QC领导小组的领导争论能不能将这些银元留下，但回答是一律不允许，这批珍贵的银元躱过五十年代的熔化回炉、又躱过文革的“破四旧”、终没能躱过这所谓“QC企业管理标准化”的毁灭！

这件事在我一直心里耿耿于怀，感到痛心。那次的活动还将车间仓库里存放了几十年的十几块日伪时期日本设计师的一些人像习作都拿出去砸个粉碎，那些石膏像我也只是在从仓库取出后准备销毁时才看了一眼，有两幅印象很深刻，做的非常好，人物表情很生动，当时我心里想到留下几块学习学习，但“QC领导小组”的人戴着红袖标，从没见过的“严肃认真”态度，绝不许碰，更不许拿走，只能看两眼就被他们用推车推出去砸了。我就感觉这样的所谓“企业管理”与文革初期“破四旧”有什么两样？ （待续）

jeff11

可惜了，这竟然还是发生在90年代的事情

wolfdada

器物没有好坏，好坏只存人心

samecat

文革都结束那么多年了，还搞这一套！太无知了，太可惜了，那届领导就是犯罪！